文|刘志坚
我曾是个与鸟雀、小兽抢食野果的小孩,无意之中,在秋天的山野撞见了鸟兽之间野性勃发的缠斗大戏。
秋天的风刚掠过山野,灰喜鹊的翅膀就指引我找到了山坳里的覆盆子,红透了的浆果在深绿色的藤蔓间隐现。我知道,有覆盆子的地方,必有涩李相伴,果然,在不到两米远的梯田地堰上,几株不到三十厘米高的涩李,已擎着黄红相间的樱桃大小的果子。
我正要上前与早到的灰喜鹊抢食野果,冷不丁发现一条青蛇正躲在涩李下,尾巴微蜷,半身绷紧,暗暗蓄着力量,冷冷的眼睛死死锁住一只贪吃的鹊儿。那灰喜鹊正啄食涩李果,啄一下歪一下头,却未察觉身后的动静。蛇猛地探身,鹊儿惊起,扑棱着翅膀往长满小刺的覆盆子藤蔓里钻去,撞得浆果簌簌落下。藤蔓上的倒刺让蛇顿了顿,可就这一眨眼的工夫儿,灰喜鹊早飞远了,只剩覆盆子的甜混着涩李的香在风里缭绕。
山坡酸枣丛下的缠斗更热闹。成熟的酸枣已把五道眉花鼠的颊囊塞得鼓鼓的,它还不肯停歇,直到颊囊装不下了,枣子从嘴角漏出来滚到茅草里,花鼠才往一旁的石缝儿里藏。可它刚转身要走,突然窜出一只黄鼬——细长的身子贴着地面,眼睛透着杀气,显然是冲着花鼠来的。
花鼠“吱”地叫了一声,没有慌不择路乱窜,转身就往酸枣丛深处钻。黄鼬前爪一扑,却没抓住,反被酸枣满身的刺针扎到尖叫,只得把爪子举到嘴边啃咬,试图把扎进肉里的刺剔出来。花鼠趁此机会,一溜烟儿钻进了狭小的石缝里。缩进去之前,还不忘露个尾巴尖儿晃一晃。
黄鼬啃了半天爪子,还是没有把酸枣刺儿啃出来,悻悻地瘸着脚逡巡。这时,酸枣丛里又滚出个刺球——刺猬缩着身子,背上扎着些酸枣,挡在黄鼬身前。黄鼬绕着刺猬转了两圈,却无处下口,试着用另一只没受伤的前爪扒拉刺猬,又被刺猬的尖刺扎得吃痛,只好灰溜溜地离开。
稠李树间的缠斗不在树下在树上。懒惰的短尾蝮蛇缠在枝头守株待鸟,盯着啄食黑色浆果的斑鸠刚要扑,斜刺里飞来一只伯劳鸟,尖喙一下啄在蛇的七寸。蛇吃痛,从枝头摔了下来,伯劳鸟竟叼着蛇尾,径直飞到旁边的刺槐树上,把蛇挂在槐枝的尖刺上——这是伯劳储粮的惯技,蛇倒成了它的“秋膘储备”。
野果幽幽香里,凉秋徐徐风中,蛇在突袭、雀在惊飞,花鼠机敏、黄鼬失算、刺猬固守、伯劳勇武、乌鸦狡黠……把秋山斗了个鲜活生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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